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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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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0章

夏知秋查案子心力交瘁,這種時候她就想起酒肉的好處來。

若是能來一壺熱氣騰騰的燒酒,再來一份鐵鍋燉魚。她一手捏著那貼鍋邊烘烤逐漸變膨脹的鹵汁玉米餅,一手撚著瓷杯小口小口啜飲熱酒,酒菜都落五臟廟,那想必一切煩憂都會隨風而逝。幸虧她不是佛家弟子,不必戒葷食,不然豈不是享受不到紅塵俗事裏頭最曼妙的滋味了?

夏知秋擡袖,掖了掖唇角濕潤。她屈肘,戳了戳謝林安,道:“謝先生,咱們去樂呵樂呵?”

“嗯?”謝林安不解地瞥了她一眼,不知這妮子又打什麽小算盤。

夏知秋朝他擠眉弄眼,擡手做了個“喝酒”的姿勢,道:“咱們去喝兩杯?我請客!”

她這種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居然想要請客?真是日頭打西邊出來了。

謝林安莞爾一笑:“好。”

夏知秋平日裏依仗謝林安幫忙,花點銀子體恤下屬,拉攏人心,實在是稀松平常的事。她摸了摸袖囊裏的荷包,手伸進去,居然空空如也。

她嚇了一跳,道:“我的荷包呢?壞事兒!荷包不見了!”

謝林安按了按額頭,無奈地道:“夏知秋,你若是不想請客,直言便是,我又不會怪罪你,何必裝傻。”

夏知秋急得團團轉,道:“真不是!我荷包是真的掉了!”“壞事兒了,裏頭還有二兩銀子呢!”

見她的樣子,倒不像騙人。謝林安知道錢財乃是夏知秋的命,若是真的沒了,她恐怕會一蹶不振好幾日。

於是,謝林安道:“我們原路返回看看?此前河邊泥濘難走,許是撩衣擺的時候,抖落出去了。”

聞言,夏知秋趕忙推搡謝林安朝河邊走:“對對,我們去看看。”

兩人趕回岸邊,高大爺還在那處接客。

這時雷聲轟鳴,傾盆大雨說下就下,將趕來的兩人淋成了落湯雞。

夏知秋怕冷,如今還濕了衣裳,心情很糟糕。

謝林安也是個重儀表的人,淋雨這等狼狽事,他活到今日都沒撞上過。以往哪次出行,身側沒有侍從執傘服侍?若是他嫌地臟,一聲令下,就有大把的奴仆願意屈身伏地,給他當腳墊子的。若是落了雨,他恰好沒傘,那麽即便把奴婢們擡起來給他遮風擋雨,那些人也不敢有半句怨言。

如今可真是活久了什麽都見著了,他居然淪落到和夏知秋淋雨的地步。

謝林安來了脾氣,鬧著不願走了:“你去尋荷包吧,我找個地方避雨。這雨下得太大了,有失我君子儀態,實屬難看。”

夏知秋沒想到謝林安是這麽個精致男兒,一時語塞。雨越下越大,雨水朝河邊沖刷過去,她好怕荷包也會被沖到河裏,於是半點時間都不敢耽擱,只潦草道:“我記得前面就有個茶攤子,你跑那處等我。我問一嘴高大爺有沒有見著我的荷包,再來尋你。”

“嗯。”謝林安點了點頭,足尖輕點,三兩步就飛躍出百米外。

這功夫看得夏知秋是目瞪口呆,她險些忘記了,謝林安是有武藝在身的,難不成他剛才使的就是傳聞中的輕功?不管是不是吧,他要是有這能耐,幫她跑腿去找荷包,豈不是比她趕路快多了?!

這男人!真是可惡!

夏知秋暗罵了一聲,繼續冒雨跑到高大爺的小船邊上。

高大爺見雨勢大,也不敢繼續接客了。

他把船拉回岸邊,栓在柱子上。

他見夏知秋來,佝僂身子,問:“夏大人怎麽回來了?”

夏知秋哈哈兩聲笑,道:“此前丟了荷包,來尋一尋落哪兒了。”

她話音剛落,就見不遠處的泥灘上,擺著她那蘭花刺繡的荷包。

夏知秋驚喜地道:“嗳!你看,找著了。”

“找著了就好啊!”高大爺笑了兩聲,沒多言。

下著雨呢,夏知秋也不願多寒暄,她看了高大爺一眼,道了別,轉頭走了。

就在夏知秋轉身的一瞬間,她突然發現高大爺眉心的那一枚黑痣不見了。

她總覺得哪處古怪,又回頭,偷偷摸摸看了一眼。果然,高大爺眉心沒有黑痣,也沒有祛除黑痣以後的傷口。

夏知秋懷裏揣著荷包,越走越遠。一路上,她思索著方才那一幕,嘟囔:“不對啊!葉家長子說高大爺眉心是有黑痣的,讓我按照這個特征來尋。那說明這黑痣是一直都在臉上的,故而形成了用來分辨人的特點。如今雨水一下,那黑痣就落了,這算什麽?難不成那黑痣是假的?”

她噥囔兩聲,迎面撞上了執傘而來謝林安。

夏知秋欣喜地喊:“謝先生!”

她看了一眼這新上漆的油紙傘,驚訝地問:“你方才腳程這麽快,是特意回去給我買傘了?”

謝林安反唇相譏:“我怎麽可能去給你買傘?不過是順路瞧見了,給自個兒買的。想起你此前還說要請客,怕你食言,因此來接應你一回。”

“……哦。”夏知秋被他的話堵得啞口無言,此時也不想糾結這個事兒了。

就在她發楞的一瞬間,謝林安突然伸出手,攬住她的肩膀,將她帶到了懷裏。

夏知秋嚇了一跳,支支吾吾:“你……你幹什麽?!”

謝林安蹙眉,道:“這傘統共多大,不挨近一點,難不成淋雨嗎?”

“哦。原來如此。”夏知秋嘿嘿兩聲笑,挨近了一些,“若是謝先生不解釋,我還當你是想輕薄我呢。”

“想得倒挺美。就你這骨瘦如柴的身板,我怎麽可能看得上?”謝林安冷哼一聲,不欲多言。

夏知秋和謝林安的距離好近,卻又不是結結實實貼在一處的。身上衣裳濕了,熱氣就透著衣裳裊裊升騰。即便留有縫隙,她也能感受到謝林安身上傳來的源源不斷的體溫,燙得她心亂如麻。

夏知秋覺得窘迫,想躲遠一點,又畏寒,不得不靠近謝林安。

還沒走幾步,她靈機一動,想到一件事,問謝林安:“謝先生……你能買一把傘,不能買第二把嗎?至於這麽緊挨著?”

謝林安被她問得一楞,當場呆若木雞。他屏息一瞬,含糊其辭:“貨郎那處只剩下一把傘了。”

“哦。”夏知秋呆呆地點頭。

就在這時,推著傘車的貨郎同兩人擦肩而過。

那牛車上油紙傘擺得滿滿當當,有好幾把傘的傘面和謝林安執著的傘一模一樣,看樣子,謝林安的傘就是從這個貨郎那裏買的。

夏知秋瞠目結舌,問:“這就是謝先生說的……只有一把傘了?”

一時間,周遭鴉雀無聲,氣氛尷尬。

謝林安惱羞成怒,罵道:“夏知秋,你閉嘴!”

夏知秋思來想去,也就只有一個結論了。謝林安想省錢,覺得夏知秋不配他特地多花一把傘的錢討好。

夏知秋無語凝噎,沒想到她和謝林安的交情這麽淺,一場雨就能擊個支離破碎。

兩人原本是打算打道回府,奈何夏知秋這人摳雖摳,卻不喜食言。她說請客吃飯,那就得請一頓。

既然如此,謝林安提議:“不如就去把酒菜打包了拎回府中再吃吧。”

夏知秋瞧了一眼天色,想了想,道:“行,這濕衣衫穿著也不得勁兒,咱倆回家換一身再吃喝。”

說完,兩人一同去酒樓訂了幾樣菜,讓小廝溫好了,再連燉鍋一同端到夏府來。有的酒樓為了不墮招牌菜的名頭,怕送上貴人府中將菜肴換盤時,菜失了風味,就會連同火爐子和燉鍋一齊送到府上,等貴人吃完了,再招呼堂倌把那些熱菜的玩意兒送回酒樓裏。不過這樣的活計是要另外算錢的,夏知秋不知曉這個,謝林安知曉。

他特地偷偷丟給掌櫃的一兩銀子,讓人等雨停了,把吃食連同爐子都送到夏府來。

回了夏府,小翠盤算著兩人沒帶傘,該是淋雨了,因此早早就煮好了熱水,等他們回府沐浴。

夏知秋被貼心的小翠感動得眼淚汪汪的,一連喊了幾聲:“好妹妹!”

小翠抿唇偷笑:“哎喲,好哥哥!你快去洗吧!我送把傘到衙門那處去,想來趙大哥也沒帶傘,不知回不回得來呢!”

聞言,夏知秋警惕地道:“記得帶兩把傘,可別就撐著一把傘去了!”

謝林安是正人君子,趙金石可未必是!

她這麽可人疼的妹妹,才不想人落入趙家的豬窩窩裏去!

小翠回過神來,點頭:“好,聽夏哥哥的。”

見她乖巧,夏知秋心滿意足地泡澡去了。

等夏知秋洗完澡,重新上了幹凈的束胸帶子,再披上衣裳,那送燉菜的堂倌已經到了花廳了。

夏知秋讓堂倌先等一等,她去喊喊謝林安。想來是謝林安很重儀表,還沒絞幹頭發,不會出房門的。

果然,她一到謝林安的屋子,那男人正拿幹帕子擰頭發了。

夏知秋見慣了謝林安一絲不茍束發的模樣,如今如墨一般的黑發松散兩肩的姿態倒也新奇,讓她有些挪不開眼。

謝林安的長發被水濡濕了,顯得更黑更深,襯托他那朱砂一般殷紅的唇,給人一種極為震撼的美態。類妖,似神,令人心驚。

夏知秋看癡了,怎麽都沒想到,一個男子也有這麽驚人的漂亮皮囊,讓人艷羨。

見她毫不掩飾眼底的驚艷,謝林安不由挑眉,問:“看傻了嗎?”

夏知秋回過神來,不好意思地撓撓頭,道:“堂倌來了,等小翠和趙主簿回來,咱們四個一塊兒吃飯。”

“對了!我差點忘記和你說,我之前尋荷包的時候,瞧見一樁怪事。”夏知秋忙完了這些,才反應過來此前要講什麽。

“怪事?什麽怪事?”謝林安疑惑地問。

“你記得葉家長子要咱們尋眉心間有黑痣的高大爺嗎?”夏知秋舔了舔下唇,費解地道,“高大爺眉心那一顆黑痣,雨水一落就沒了。也不像是被掰去的,眉心沒有傷口。那就是他刻意貼上的黑痣!你說這人臉上沒黑痣,特地貼一個算怎麽回事?難不成眉心有黑痣是旺財相?我也整一個?”

謝林安放下手上的帕子,喃喃自語:“那就有意思了,相貌都好似在刻意造假呢。”

“對啊!相貌造假……”夏知秋被這話驚住了,渾身寒毛直豎。

她窺了謝林安一眼,結結巴巴,“難不成……高大爺在容貌上動了什麽手腳?”

謝林安但笑不語。

良久,他慢條斯理地說:“你的直覺不錯,這個人……有問題!”

夏知秋決定明兒起,就去問問街坊鄰裏有沒有知曉高大爺的人。聊完了正事兒就該吃飯了,謝林安隨意尋了一條紅色的發帶,把長發全捆入其中。

他一套動作行雲流水,很有慵懶的媚態,看得夏知秋嘖嘖直嘆:“謝先生這臉,也不知能迷倒多少少女呢!”

謝林安勾唇,反問:“那能迷倒你嗎?”

“啊?”夏知秋沒想到他這話頭會往她身上拋來,一時間無所適從。

謝林安卻犯了軸,不願饒過她。他欺身靠近,又輕輕問了一次:“我說,若是我真有你說的這般天人之姿,那能迷倒你嗎?”

夏知秋看著近在咫尺的謝林安,看著他那如霜雪一般純凈的雙眸,不由自主咽下一口唾液。她被妖物一般的謝林安蠱惑了,不知為何,小小聲答:“能。”

謝林安嗤笑出聲,轉瞬之間離了她的身。

他像是心情很好,在前頭開路,和夏知秋溫聲軟語地道:“走吧,吃飯去。”

夏知秋鮮少見謝林安有心情愉悅之時,此刻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,腹誹:原來男子也愛被人誇美嗎?那她日後就知曉該如何哄騙謝林安了!

不管了,先吃飯吧。

等人齊了,四人立馬上桌用膳。

今晚訂的一桌席面滋味很好,特別是那鐵鍋燉魚。豆腐、魚肉都切得大塊,極為粗獷。鐵鍋旁邊還貼滿了玉米餅子,那黃澄澄的餅子包裹汁水豐盈的魚肉,一口下去,唇齒生津。

夏知秋接連吃了四個餅子,腹中撐得慌。

她和趙金石感慨一句:“白鶴樓的菜肴是真沒話說,連鍋子帶菜一同上來,不過是花了一兩銀子。”

聽得這話,趙金石道:“扯淡吧!白鶴樓一桌席面就要一兩銀子,再給你配個鍋、特地拿爐子燒著,送到府中來,怎麽說也得多加一兩吧?!”

“真就一兩!不信你問謝先生!”夏知秋特別討厭趙金石擡杠,她可是有人證的,這事兒還能造假?可能是掌櫃的瞧出她的身份,特地給了夏知秋優待。這可不是她想耍官威,是她官威太重,防不勝防。

謝林安見兩人都齊刷刷盯著他討要個說法,他只能無奈地道:“夏大人說的沒錯,是一兩銀子。”

夏知秋得意極了:“看吧,我就說呢!”

趙金石嘟囔:“怎麽可能?之前我和徐捕頭過年吃酒,也花了二兩銀子啊,難不成是掌櫃的誆我?”

聞言,一側聽了全程的堂倌正要開口辯駁,謝林安凜冽眼風一掃,那人就老老實實閉上了嘴,心道:“算了算了,這泥潭可蹚不得,這位謝先生,看起來是要傷人的呢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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